俄乌局势的演进、动因及未来发展趋势分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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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自1999年至今，北约的五次东扩行动不断挑战俄罗斯的底线，为保障国家安全利益，向西推进是俄罗斯维护战略纵深底线的必然选择。西方国家持续忽视俄方关键诉求，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俄罗斯发动了“特别军事行动”。在当前俄乌军事对峙的情况下，未来局势演变有多种可能，不排除出现泽连斯基政府下台、乌克兰国家分裂等情形。企业应密切关注俄乌局势带来的负面冲击，包括卢布汇率波动、国际社会的制裁等，及时调整合规策略并做好风险应对。
 
四、俄罗斯发动“特别军事行动”的动因分析
俄方不满西方国家对其关键诉求的忽视。 2021年12月，美国借乌东部局势炒作俄罗斯“入侵说”时，俄方明确要求美国和北约就安保问题提供法律保障，但美国和北约的回应让俄方非常失望。2022年2月17日，俄罗斯书面回复了对美方有关俄安全保障的答复，文件重申了俄方的三大安全诉求：北约停止东扩、放弃在俄边境附近部署打击性武器、北约在欧洲的军事基础设施恢复至1997年的状态。文件还要求美方从中东欧、东南欧和波罗的海国家撤出军队和军事装备。但是，各方在后续的外交谈判中一直未能达成一致意见。此后，俄方承认乌东两地为“独立国家”，并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整个过程层层推进，最终演变成当前局势。
向西推进是俄罗斯维护战略纵深底线的必然选择。自1999年至今，北约五次东扩增添了14个新成员，已经向东推进了1000余公里。俄罗斯的战略防御战线从波兰边界的1000公里，增长至近3000公里。随着防御战线的拉长，俄罗斯需要消耗更多的资源去防守，而且北约军队逐渐逼近莫斯科，俄罗斯安全利益受到极大影响。对于俄罗斯而言，向西推进是必然选择，越往西走，正面越是狭窄，防守消耗的资源越少，同时战略纵深就越大，俄罗斯的安全就越有保障。俄罗斯通过战争的手段，彻底叫停北约东扩，甚至回推北约过去扩张成果，对自身战略纵深的底线进行维护。
 
图3  东欧与俄罗斯的战线正面趋势图
“先发制人”的“特别军事行动”是俄方实现目标的阶段性决策。俄罗斯此次行动有两个基本目标。第一是确保两个独立的“共和国”能彻底摆脱乌克兰的控制；第二是让乌克兰实现“去军事化”。通过对乌克兰造成难以承担的代价，迫使其无法加入北约。因此，俄罗斯采取“先发制人”的策略，不仅针对乌东地区，还将“特别军事行动”扩展到了基辅等多个乌克兰重要城市。这样一来，俄罗斯能够在乌克兰反击东部两个“共和国”之前，彻底打消其还手的想法和可能。
五、关于未来俄乌局势的推演
此次军事行动表明了俄方的态度，即使面临美欧的严厉制裁，也不会在国家安全利益上妥协。鉴于双方的军事实力相差较为悬殊，在美国和北约成员国都先后表明了不会直接军事介入的立场之后，此次俄乌冲突大概率是场持续时间很短的战争，预计会是在短时间内有明确结果的军事行动。从目前俄罗斯的行动来看，乌克兰局势或将走向以下三个可能。
第一，俄罗斯全面压制乌克兰，继续推进军事行动。从2月21日普京发表的超长电视讲话来看，普京提到“乌克兰不仅仅是邻邦，还是我们自身历史、文化、精神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不仅是我们同事、朋友中的同志和好朋友，更是有血缘和家族关系的亲戚”，从普京对乌克兰历史的否定和在俄罗斯视角下对“主权”理解来看，结合目前俄罗斯火速、迅猛的军事行动，鉴于俄罗斯已经开始了军事行动，大概率不会留下一个亲西方的乌克兰政府。长远来看，普京的目的是让乌克兰放弃加入北约，回到俄罗斯的“势力范围”。
当然，从理智的考虑来看，这种做法并不划算，这需要俄罗斯付出极大的代价。一方面，俄乌矛盾错综复杂，与乌东地区存在的亲俄民众基础不同，基辅乃至乌西部地区对于俄罗斯的仇视和厌恶由来已久，即使俄罗斯具备军事实力控制乌克兰全境，并不代表能够自恃军事力量的碾压，赢得乌克兰民众的承认。另一方面，若俄罗斯将乌克兰从西方世界强行“拉回”，那也意味着欧洲大陆的局势将面临二战以来最为难解和紧张的局面，整个欧洲或将被乌克兰问题拖至战争的泥潭。这种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彻底清算”应该是世界各国最不愿面对的可能之一，但鉴于目前的局势，也并不能排除这样局势走向。
第二，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达成“一大一小”目标后俄罗斯停止行动。从乌东问题升级以来，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有“一大一小”两个目标需要实现，“大目标”即倒逼西方为俄罗斯提供安全保障；“小目标”即按照俄罗斯要求落实明斯克协定。从2021年12月以来，俄罗斯与西方博弈的三个月中，俄罗斯不但没有更接近“大目标”，反而连“小目标”也看不到执行的希望。这种毫无诚意的做法最终激怒了俄罗斯，也促使俄罗斯转换方式，从“打嘴仗”落实到“出拳头”。在2月21日普京签署承认“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独立地位以及与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领导人签署与俄罗斯“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后，俄罗斯对于完成“小目标”已胸有成竹。然而，最令世界颇为意外的是，普京并没有在完成“小目标”后止步，甚至没有容许谈判斡旋时间的存在，而是在一天内马不停蹄地向 “大目标”径直推进。普京在采取特别军事行动前的电视讲话提到“有关顿巴斯状况，我们看到，2014年在乌克兰发动国家政变的夺权者，借助于实质是装饰性的选举程序控制了政权，他们最终拒绝和平解决冲突。8年了，无休止的8年，我们竭尽所能，以使局势能够通过和平与政治手段得到解决。但一切都是徒劳的。”这种长期诉求得不到回应和迫切希望实现“大目标”心态的驱使下，俄罗斯在军事特别行动一小时内，通过高精度武器打击，摧毁了乌克兰的军事基础设施。从事态的演变来看，俄罗斯将有机会在较短时间内实现“一大一小”两个目标，而考虑到后续与欧洲关系的维持，无论是出于能源还是经贸的考虑，俄罗斯或许会选择“快打快收”，接受德、法等国家不希望将战火引向整个欧洲的愿望，停止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第三，将乌克兰“打”回谈判桌。从俄罗斯采取的军事行动来看，这正是基于3个月来俄罗斯与西方国家在谈判桌前毫无进展的泄愤。俄罗斯曾试图通过向北约施压，陈兵俄乌边境、军事演习等方式敦促西方倾听俄罗斯诉求。而在俄罗斯全境对乌克兰进行军事打击发生后，这种重回谈判桌的可能性在短期内更显渺茫。而在2月25日，俄罗斯势如破竹的攻势下，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甚至表示“西方已经完全放弃了乌克兰”，在西方国家完全袖手旁观的形势下，俄罗斯更大概率会一鼓作气，并通过一系列军事行动将乌克兰局势扭转至满意状态后，才会考虑重回谈判桌的可能。
综上所述，俄乌局势后续的具体走向存在以下三种可能：一种可能的情形是乌克兰能够继续以一个国家的形式存在，但泽连斯基政府下台，俄方将扶持一个亲俄政府上台，从政治上控制乌克兰，使其再次成为与北约之间的缓冲带。在此情形下，乌东部分地区或将继续独立，也不排除后续像克里米亚那样并入俄罗斯的可能。第二种情形是乌克兰国家分裂，乌克兰西部以乌克兰的名义加入北约，东部地区独立并作为新的战略缓冲区。最极端的情形是，除东部两国“独立”地区外，俄罗斯或将扩充领土至乌克兰其他地区乃至全境。
六、关注俄乌局势带来的后续影响
关注卢布汇率波动。自乌克兰紧张局势加剧以来，俄罗斯卢布出现大幅贬值，卢布兑美元汇率由2022年2月17日的75.0：1攀升至2月25日的86.9:1，涨幅达15.8%。预计俄乌冲突将会继续影响卢布汇率走势，卢布汇率的宽幅波动的风险尚存，建议在俄华商企业可采取积极的措施，如合理使用金融工具规避汇率风险，降低损失。
 
图4 卢布兑美元汇率走势
数据来源：俄罗斯央行
关注俄乌局势对不同行业的影响。面对俄乌局势的明显恶化以及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制裁的扩大升级，全球市场反应剧烈，避险情绪显著，黄金、石油、天然气、农产品等价格上行。鉴于俄罗斯在铝、镍等有色金属占据的份额，俄罗斯铝、镍企业一旦受到制裁，全球铝、镍供给风险上升。受成本、海运费用上升的等影响，俄乌局势的不稳定或将对东欧地区家电出口额以及中国企业在东欧地区的产能布局造成一定负面影响。
建议暂缓对乌新开展业务。根据外交部和中国驻乌克兰大使馆的通知，鉴于乌克兰国内局势的急剧恶化，中国在乌公民和中资企业处于较高安全风险，并已着手安排分批包机撤离中国公民的行动。在乌中国公民密切关注当地形势，提高警惕，做好安全防范，不要前往局势不稳定地区，以免发生意外。同时，持续关注外交部和使领馆发布的安全信息，储备必要食品、饮用水等生活应急物资。与当地侨团、留学生会、商会等组织保持联系，互通信息。为此，鉴于乌克兰局势在短期内尚不明朗，建议企业暂缓对乌新开展业务，并密切跟进乌克兰局势的相关情况。
警惕国际社会对俄的制裁风险。针对当前俄乌局势，美国、欧盟和日本等陆续出台对俄制裁措施。其中，美国方面，当前美国对俄实施的制裁仍集中在金融经济领域内，主要有四个方面的措施：一是制裁俄罗斯金融业，冻结俄罗斯国有开发银行（VEB）、切断俄罗斯最大的金融机构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及其25家子公司与美国金融体系的联系等；二是制裁俄罗斯主权债务，俄罗斯将无法在美国及欧洲市场进行借贷交易和筹集资金；三是对俄精英及其家属进行制裁，禁止他们进入美国，其在美国境内的资产也将被冻结；四是不再推进俄方与德国合作的“北溪-2”管道项目。欧盟方面，当地时间2月25日，欧盟针对俄罗斯准备的第二轮制裁措施将涉及70%的俄罗斯银行市场和关键国有企业，其中还包含俄罗斯国防工业企业。同时禁止向俄罗斯航空公司出售飞机和设备。日本方面，2月23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宣布禁止向两地代表发放签证，禁止与之开展进出口交易，禁止在日本发行和交易新的主权债券；25日，岸田文雄再次宣布发动冻结俄金融机构资产等3项新的经济制裁措施。目前来看，针对俄罗斯的制裁包括金融制裁和贸易制裁，还未涉及到禁用美元清算体系（SWIFT）等制裁，但足以对俄罗斯的营商环境造成严重冲击。因此，中国企业尤其是经营业务或商业活动涉及乌克兰、俄罗斯风险地区的企业，应结合相关制裁规定，重点关注已被制裁主体名单，以及涉及俄罗斯政府和军队、金融服务、能源和国防、铁路、金属和采矿业等领域的客户，及时调整合规策略并做好合规应对。
附录：
表1 美国2月22日制裁俄罗斯机构及个人名单

序号	名称	备注
俄罗斯外经银行（VEB）下属机构（25家）
1	Bank BELVEB OJSC
2	VEB Leasing OJSC
3	Prominvestbank
4	VEB Capital
5	VEB Engineering LLC
6	JSC Infraveb
7	JSC VEB.DV
8	VEB Asia Limited
9	LLC Infrastructure Molzhaninovo
10	LLC Resort Zolotoe Koltso
11	JSC Russian Export Center
12	LLC VEB Ventures
13	LLC VEB Service
14	LLC Special Organization for Project Finance Factory of Project Finance
15	LLC SIBUGLEMET Group
16	JSC ANGSTREM-T
17	LLC NM-TEKH
18	JSC SLAVA
19	JSC PFC CSKA
20	LLC Torgovy Kvartal-Novosibirsk
21	LLC Baikal Center
22	LLC Progorod
23	LLC VEB.RF Asset Management
24	Eximbank of Russia JSC	俄进出口银行
25	Russian Agency for Export Credit and Investment Insurance OJSC	俄信保
工业通信银行（PSB）下属机构（17家）
26	Alkes Treid OOO
27	Antares OOO
28	Elitnye Doma OOO
29	PSB Innovations and Investments Limited Liability Company
30	Era Fund Limited Liability Company
31	PSB-Foreks OOO
32	Kholtsvud OOO
33	Kourf OOO
34	Management Company Promsvyaz LLC
35	Paskal OOO
36	PSB Biznes OOO
37	Saint-Petersburg International Banking Conference LLC
38	Sergievo-Posad Lend OOO
39	PSB Avializing OOO
40	Tekhnosoft OOO
41	Trinitex OOO
42	PSB Lizing OOO
受制裁个人（5人）
43	Aleksandr Vasilievich Bortnikov	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局长，俄联邦安全会议成员
44	Denis Aleksandrovich Bortnikov（Aleksandr Vasilievich Bortnikov的 儿子）	VTB银行副总裁、管委会主席
45	Petr Mikhailovich Fradkov	PSB董事长兼CEO
46	Sergei Vladilenovich Kiriyenko	俄总统办公室第一副主任
47	Vladimir Sergeevich Kiriyenko（Sergei Vladilenovich Kiriyenko的儿子）	VK集团CEO

 
表2 英国2月22日制裁俄罗斯机构及个人名单

序号	名称	备注
受制裁银行（5家）
1	Joint Stock Company "Joint-Stock Bank "RUSSIA"
2	Public Joint Stock Company "Promsvyazbank" （PSB）	工业通信银行
3	Joint Stock Company Commercial Bank "Industrial Savings Bank"
4	Joint Stock Company "GENBANK"
5	Commercial Bank "Chernomorsky Development Bank"
受制裁个人（3人）
6	Boris Rotenberg
7	Igor Rotenberg
8	Gennady Timchenko